老游评书 | 群星璀璨的内镜黄埔 一代宗师的镜路人生
《镜路人生:Peter Cotton教授60年内镜之旅》
[美] 彼得·科顿 著
彼得·科顿教授是世界著名的消化内镜学家,他将毕生心血付诸于消化内镜学领域,是内镜下逆行胰胆管造影术(ERCP)的正式命名者与重要奠基人之一。本书是他的人生回忆录,记述了他从踏上学医之路开始近一甲子的心路历程,从英国的圣托马斯医院、米德尔塞克斯医院,到美国的杜克大学医学中心、南卡罗来纳医科大学。作者从其青年时代初涉内镜诊疗领域写起,收尾于将ERCP技术在全世界推广的辉煌成就,贯穿其整个行医生涯,ERCP技术经历50年的发展,如今已成为胰胆疾病最重要的治疗手段之一。他以自己的耄耋人生见证了ERCP技术从筚路蓝缕到誉满全球的发展历程,以追忆往事的平铺直叙向我们述说了一代消化内镜学大师传奇而又朴素的精彩人生。
在本书中文版付梓之际,身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科顿先生专门写了“致中国友人”一文,追述了他与中国近半世纪的深厚情缘,表达了他对中国的热爱和对我国医学事业未来的美好祝福。作为科顿教授惺惺相惜的挚友和杰出的学生,李兆申和沈祖尧两位院士欣然为本书的中文版作序。
掩卷遐思,在全球喜庆ERCP技术问世50周年之际,阅读本书的读者一定会开卷获益,正如李兆申院士所言:“细细品读,我们不仅可以看到这位世界最著名的ERCP专家在学术领域所取得的丰硕成果,更能领略到他在‘做人、做事、做学问’上所秉持的严谨、坚韧与友善的人生态度。他是一位技术精湛、待人和蔼可亲、对内镜演示充满信心的学者,他为今天中国ERCP事业的辉煌做出了巨大贡献。期待更多的中国消化内镜医生可以从本书中汲取充分的营养,在了解ERCP技术发展经历的同时,能够取得思想上的升华,携手推动中国ERCP和消化内镜事业走向更加辉煌的明天。”
一、辛勤播种的人中骐骥
科顿教授是闻名于世的消化内镜学家,美国南卡罗来纳医科大学教授。他1939年出生于英国,1963年毕业于剑桥大学和伦敦圣托马斯医学院。1971年将ERCP从日本引入英国,1986年离开英国,赴美国杜克大学任职。1994年任职于美国南卡罗来纳医科大学至今。由于其在消化内镜领域的杰出贡献,2004年被美国消化内镜学会授予最高荣誉鲁道夫·申德勒奖。
他发表论文900余篇,主编消化内镜学经典专著《实用消化内镜学》《高级消化内镜:ERCP》等10余部,其中《实用消化内镜学》在世界范围内好评如潮,已经出了6个版本,被翻译成7种语言。
科顿教授从1971年开始来华传道授业解惑,膝下弟子无数,可谓“桃李满天下”。昔日的学生已然成为今日的学科带头人,他的弟子沈祖尧院士坦言:“他是胃肠病学有史以来非常杰出的内镜诊断专家。它能令弟子如沐春风,经他耳提面命者,无不为他精湛的技艺、发人深省的洞见及其博学多闻、泱泱大度的学者风度所折服。多年来他待人以诚,对后学者知无不言而又和蔼可亲,他的鼓励、忠告和隽永的妙语令无数的年轻医生为之倾倒。”
科顿指出,治疗内镜的发展缩小了内外科之间的距离,随着复杂治疗的越来越多,强大的消化病中心对于外科一定大有裨益。内镜新技术的研发过程细致而有科学性,并且与外科合作紧密。科顿认为,保持专业之间的平衡性和整体性永远都是一种挑战。
消化学会与内镜学会的分裂是不利的,会降低内镜治疗的基本水平,还会破坏在教学和科研上与同行之间的合作。直到现在,他始终觉得内镜技术是一个工具,尽管其作用非凡,但也只是消化内科医生的一个工具,不能代替医生。因此,应该了解患者的整体情况,不要把视线局限在患者身上的某个细节。
科顿引以为荣的是终生都与其他专业的优秀团队携手共事,尤其是外科和影像科,他通过跨学科合作建立并管理着消化疾病多学科联合诊疗中心,其重要目标和需求之一,就是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需要将所有的利益相关者紧密联合起来,从而有助于为患者提供友好和经济高效的护理服务,为医生提供所需的培养和研究平台。这一联合诊疗中心在全美都享有很高的声誉,连续十余年入选全美消化病最佳医院前三十名,而且信誉评分均接近满分。
二、群星璀璨的内镜黄埔
正是在科顿的杰出领导下,他工作过的英国圣托马斯医院、美国杜克大学医学中心及南卡罗来纳医科大学均成为全球内镜医生培养的重要基地,他曾邀请到许多蜚声国际的内镜专家前去传经送宝,从而使他的团队被誉为培训内镜操作大家的摇篮。
科顿所在的培训中心的优势就在于能将内镜方面的教育与培训延伸至全世界,世界各地的有识之士源源不断地慕名前来,在这个多元文化的熔炉中能够感受到每个人的热情与能量,而在这里收获的友谊也值得大家一辈子珍藏,如今在全球群星璀璨的内镜大家中,很多人都出自这所名副其实的黄埔军校。
他的学生梁永昌在1984年学成回到香港,并在香港中文大学建立了如今举世闻名的消化内镜中心。在科顿教授的悉心指教和曹世植教授的精心组织下,经过科顿、梁永昌等国际大师和我国香港钟尚志等香港同道在全国各地坚持不懈地开展内镜操作的“手把手”培训,已经为国内培养出一大批钟爱内镜的可造之材,他们如今已成为中国内镜操作的中流砥柱。
正是他们的不懈努力与以李兆申院士为首的中国内镜专家的鼎力配合,中国的消化内镜技术发展一日千里,技术娴熟的ERCP操作高手人才辈出,使得该技术在华夏大地上日臻成熟并被广为普及。
饮水思源,我国现在已有千余家医院能开展ERCP手术,每年进行的ERCP操作量超过20万例,这一成绩的取得,业界公认一代宗师科顿、曹世植教授等人功不可没。出于对内镜培训事业的挚爱,科顿将这本回忆录带来的所有收益都会注入“彼得·科顿内镜培训基金”,为美国和海外的消化内科医生赴南卡罗来纳医科大学进修高级内镜技术提供资金支持。科顿的终极目标是提供可以共享的设施和支持性的基础设施,以促进多学科合作理念的传播。他梦想中的消化系疾病诊疗中心能够开展全方位的内镜检查和腹腔镜技术培训,从而培养出在内外科中间地带的新型职业者——消化系统介入治疗师。
三、如数家珍的陈年往事
也许很多非消化科的读者并不知道ERCP,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循着一位世界级大师的足迹去探寻全球消化内镜的发展之路。阅读本书也为我们了解消化内镜医学打开一扇大门,并通过作者如数家珍地叙述那些难以忘怀的陈年往事来追寻科顿的人生之旅。
作者指出,现代意义上的内镜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经历了70年代的发展,在80年代日渐成熟。内镜操作数量的迅猛增长,应用范围不断扩大,随之而来面临的就是无数的困难与挑战。
1971年6月,科顿将ERCP技术从日本引入英国,他们的第一篇ERCP论文6个月后刊登在《柳叶刀》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研发的第一台胃镜竟然是侧视的,而非现在用的前视镜。随着科技的进步,正是前视镜的快速发展使得食管、十二指肠和胃等部位的检查成为可能。1971年,他领衔成立了英国消化内镜学会。1974年,在墨西哥城召开的国际会议上,科顿提议的名词ERCP正式被国际组织所接受。科顿首创了现场演示教学培训班,并于1976年进行了第一次现场演示,同年,他们通过计算机实现了首次的多中心ERCP审核。由于早期经费捉襟见肘,有几年科顿在英国完全靠每6个月为美国人办一次为期1周的ERCP学习班来维持科室的正常运转。
作为一位内科出身的内镜大家,他倡导合作与共进,反复强调应该感念外科,志在整合,为此他们组成了一个杰出的团队。他一直认为手术演示应该由熟悉当地环境的本土医生团队完成,因为这能证明一个团队合作的重要性。科顿不仅强调团队合作的重要性,而且将趣味性融入一流的医疗工作中去,在轻松的氛围中以寓教于乐的方式进行病例讨论和读片。
关于如何掌握新的内镜操作技术,作者介绍了自己循序渐进的实践心得:首先,完成了“我做到了”;其次,我做了很多(比大多数人更多、更好);最后,开始思考“我为什么这样做”,有时候是“我真后悔这么做了”。尽管ERCP技术日趋完善,但科顿语重心长地提醒我们:ERCP和乳头括约肌切开术仍然会引发严重的并发症,如胰腺炎、出血和穿孔,所以它们基本上仍是消化病学家所做的最有风险的常规手术。
四、刻苦铭心的雪泥鸿爪
科顿出生于医学世家,他的父亲在穷乡僻壤之地独自从事全科医学很多年。由于父亲整天忙于诊所工作,儿时的耳濡目染使得他从小就对医学抱有浓厚的兴趣。接近20岁的时候,他决定从医,前3年在剑桥大学国王学院学习,后3年在伦敦圣托马斯医院及医学院接受临床训练。
科顿是一位勤于动手的能工巧匠,从父亲给他的木工和工程启蒙开始,一直延续到后来做飞机和船模。内镜操作成功的喜悦使其发现了自己的爱好,他非常享受通过自己的双手做一些有挑战性、充满乐趣、可能有价值的事情。
科顿不仅详细记述了自己与ERCP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他所实施的第一例内镜下乳头括约肌切开术,而且准确记录了对作者而言刻骨铭心的历史时刻:1971年5月12日,他在日本成功完成了自己第一例ERCP操作;2011年5月13日,他完成了自己封镜之前的最后一例ERCP操作,为自己从事ERCP技术40年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作为内镜操作的高手,他在书中还独出心裁地介绍了内镜在日常生活中的多方面应用。如使用内镜给各种动物取异物,用内镜检查旧的小提琴内部是否有损坏,借助内镜观察汽车发动机的内部构成等。其中内镜最为奇葩的功能是协助警察解救人质,通过内镜从窗台边窥探餐厅里劫持人质案件的事态发展。
有人质疑科顿教授的国籍,他在本书的最后给出了明确的回复:“官方而言,我现在是美国公民。我虽已身不在英国,但我心依然是英国心。此生能同时品位到这两个国家的精妙之处,我深感荣幸。”时至今日,尽管封镜之后,烈士暮年的他心有不甘,但充满乐观主义精神的他以“这不是退休,仅仅是换一段行程,变一种步速”的想法聊以自慰。科顿坦言:“回首人生,我感到非常开心,因为我们培养了许多来自不同国家的消化病学和消化内镜学专家,其中的一些人回国后成为学科带头人,我希望他们能够把真理薪火相传。”
五、医生与企业合作共赢
尽管医生和医疗企业之间的关系常常饱受人们诟病,同时也受到政府相关部门更为严格的审查和监管,但批评的声音往往针对的是制药企业。
科顿坦言:顶尖的内镜医生和相关医疗器械公司之间是一种相互促进的合作关系。内镜配件生产公司的成立得益于治疗性内镜的发展。内镜医生和医用仪器及配件生产商之间的通力协作,促进了内镜领域的不断发展。如奥林巴斯公司一直是美国消化内镜学会的重要合作伙伴,它为美国乃至世界的内镜培训中心提供支持。库克公司热衷于教学,在早期提供了很多奖学金,并通过赞助研习会与内镜医师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随着时代的发展,目前的医商关系正在改变,并且变得日益重要。现在绝大多数的医学院校意识到专利和许可证潜藏的巨大利益,而且医商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愈加重要和正规化。科顿在美国的“阿波罗计划”中亲眼见证了这一转变。这项计划正是源于几位来自五大学术机构的好友对未来共同的梦想,通过与器械及配件公司勠力同心的鼎力合作,他们最终梦想成真。经过多年的努力,他们用自己的理念和奥林巴斯公司的成功产品顺利获得大学的理解和批准,在成立了拥有专业的管理团队和工程师的独立公司——阿波罗内镜外科公司之后,这个项目真正开始全速运行。
近年来,我们国内由李兆申院士领衔的医工结合产品——磁控胶囊内镜的大力发展,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这与科顿倡导的理念不谋而合,并与他们的实践有异曲同工之妙。究其奥秘,科顿一语中的:医药生产企业和内镜医生之间专业且符合道德规范的协作尤为重要,它可以为内镜领域的持续性创新提供专业指导和动力源泉。
六、浪迹天涯的杏林大家
作为一位声名显赫的国际内镜大师,他所救治的患者中,不乏国王显贵、名媛公主,但高尚的情操和医生的良知使得他在治病救人时,对帝王将相与普罗大众的患者一视同仁。他的从医生涯无异于以学术交流、培养人才、救治患者为导向的环球之旅。作者坦言:“写这本书的动力源于朋友们的提议,应该记录下我在世界各地做讲座,以及现场演示所积累下的经验,以此与大家分享。我先后走访了五十多个国家,书中记述了旅行的酸甜苦辣,还包括了不少的奇闻轶事,无疑也经历了不少有趣或难以忘怀的事情。”
书中不仅深入浅出地讲述了消化内镜的有关知识和发展历程,更是生动描绘了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其中还闹出不少“笑话”。尤其刻骨铭心的是“9·11”恐怖袭击发生之时,科顿乘坐正在飞回美国途中的飞机,被迫临时降落在加拿大,在经过89个小时的旅途之后,最终平安回到自己的家中。
毋庸讳言,本书是一幅图文并茂的史诗画卷,以一个外国人的视角看20世纪70年代的中国,描述之幽默诙谐,不乏风趣。书中的图片不仅数量众多,而且形式题材各异,最多的图片是涉及人物的珍贵历史事件和肖像照片;也有学术质量高、画面清晰的内镜下照片图;还有与患者谈话时用来展示相关解剖结构的示意图;不乏极度夸张、令人忍俊不禁的幽默漫画;也有令人羡慕的风景如画的户外彩照,充满亲情的家庭欢聚留影,以及作者自己独享的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汽车牌照的照片。科顿的汽车牌照为“ERCP 1”,凸显了作者对ERCP的情有独钟。作者在年逾古稀后蓦然回首,自觉真是难以置信,令其引以为豪的是内镜已经成为安全有效的治疗手段,是世界各地消化病学家不可或缺的诊疗工具。
作为浪迹天涯的学术大家,他对中国情有独钟并赞誉有加。1978年他首次造访中国,1979年在英国接待了以陈敏章教授为首的进修团队。通过自己40年来对中国的无数次访问,加之与中国同道建立起来的深厚情谊,他动情地写到:近几十年来,中国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但我对这些变化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在我所到之处,都能感受到中国同行那充沛的活力与高尚的医德,正是这些品质为中国医学事业的进步带来了不竭动力。
七、内镜未来的大胆预言
在书的扉页上,科顿的题词为:仅以此书献给在我人生之旅中倾情相助的人们,施助者不胜枚举,但我们彼此心有灵犀,向大家致以最诚挚的谢意。作为具有深谋远虑的不世之才,科顿对内镜的未来给出3个预言和1个请求。
他坦言:我们的内镜会变得越来越智能化。未来的内镜一定能够识别它们在患者体内的位置、时长、何时以何种方式从体内清除,甚至它们能控制自己的方向。最终,它们甚至能依据庞大的知识储备做出诊断,至少是给出诊疗建议,并能在关键时刻提供视频片段。胶囊内镜可能会快速发展,以后就能通过它们来采集病灶组织样本并进行远程治疗。未来的内镜医生将舒适地坐在办公室或者在家里操控机器人,并借助激光完成肠道疾病的治疗。
此外,技术的进步尤其是胶囊技术和机器人工业的快速发展。将加快实现由“非医生”完成手术,即由经过专业培训的护士和技术人员完成手术。同时,思维方式的转变会使我们的专业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因此,我们要保持头脑灵活,亦或准备好随机应变。
他的请求是:保持并加强对质量的苛求,在内镜操作过程中把它作为核心内容。我们需要坚持以“做正确的事,并把他们做好”的原则来更好地完成工作。他正在尝试通过报告单和行业标准等途径来提高内镜医生的责任意识。他指出,导致一些不良事件的原因不外乎两种,一是手术指征比较模糊,不足以判断潜在的危险,二是术前和术后没有与患者进行充分沟通。他认为只要了解风险程度,掌握规避风险以及风险出现时的控制方法,就可最大限度地降低不良后果的严重程度。
掩卷遐思,科顿对学问一丝不苟、对生活充满热爱的杏林大师形象跃然纸上。无论何时,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曾经多次来中国传经送宝、推广ERCP技术的科顿先生。正如沈祖尧院士所言:“科学是一门不断衍生的学问,而在预计的将来,技术也会迅速地发展。我们昔日的认知,有可能再站不住脚,而我们今天的作为,也很容易会被淘汰。但伟大的良师和他们的教泽,势将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