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教授:行己所爱,笃定前行
陈烨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陈烨出生在部队大院,父亲是军人,母亲是医生,从小听着部队的号角长大。说到学医,陈烨坦言,这并不是她最初的选择。
“我印象特别深刻,当时是报了图书馆学专业,机缘巧合下被医学院给录取了,算是被动地走上了从医这条路,但是我一点也不反感。”
由于母亲是一名医生,几乎是闻着医院消毒水味儿长大的陈烨,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进入了第一军医大学,也就是现在的南方医科大学。陈烨表示,在她的性格中,部队生活的耳濡目染刻下了太多太多的印记。来到部队院校,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成长的环境,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和一致感,让她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如果说踏上从医之路是受家庭环境影响的懵懵懂懂,那么结缘消化则是她自己的“情有独钟”。
“民以食为天,每个人都会有肚子不舒服的时候,消化科可以让老百姓从疾病中解脱出来,更好地享受美食。”
就是这样“接地气”的想法,让陈烨决定在消化领域潜心探索,致力解决“吃”的问题。然而,真正进入这一领域后,陈烨发现消化科的工作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肚子里的肝胆胰脾都属于消化系统,它的病种最丰富,疾病诊断也极为复杂,单一个‘拉肚子’就可能是细菌感染,也可能是病毒感染,甚至可能是肠癌。”
正如陈烨所言,消化是一门非常复杂的专业,疾病种类繁多,医学知识面广,操作复杂而精细,尤其是鉴别诊断,要求医生有侦探一样的推理能力,各个系统的情况都要考虑周全,这给陈烨的从医之路带来不小的挑战。然而,军人家庭出身的她骨子里有一种特别坚韧、果敢的力量,行医的执念从未有过动摇。
1994年,陈烨师从著名的消化病学家周殿元教授,攻读研究生。“我到周教授门下时,他已经快70岁了,年龄的差距加上他的学术背景及其精湛的技术,让我一直敬畏仰望,不敢多交流。后来在周教授的指导下,我开始研究幽门螺杆菌。”
不得不说,周教授的眼光十分独到。当时幽门螺杆菌刚被发现十年,发现者还未获得诺贝尔医学奖,凭着对幽门螺杆菌的基础和临床研究成果,陈烨所在的团队于1998年获得了该领域第一个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就这样,陈烨与幽门螺杆菌结下了不解之缘。
治病救人,既是度人也是度己
在与幽门螺杆菌多年的“缠斗”中,陈烨发现,就算是同一个致病菌,它引起的临床表型也完全不同,这与宿主的反应有密切关系。为了进一步研究致病菌与宿主之间的相互作用,博士毕业后,陈烨选择到美国贝勒医学院(Baylor College of Medicine)进修学习。然而,第一次与国外导师的交流就让她对自己引以为豪的英文水平产生了怀疑。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英文挺好的,但是在电话面试的过程中,我几乎没有听明白导师跟我说的是什么,只能凭借耳朵捕捉到的单词去揣测他的意思。我以为自己一定不会被录取,结果他竟然招了我,还肯定了我的英文写作能力。他认为我只是口语太弱,其他方面没有太大问题。”
陈烨的博士后导师Dr. Park给了她极大的帮助与信心,让第一次走出国门的她摒弃了英语口语表达能力弱带来的不自信,有勇气在这个领域持续学习与交流。
回国之后,陈烨除了进行幽门螺杆菌的临床研究外,也开始关注肠道微生态,其中一个典型就是艰难梭菌感染问题。
“艰难梭菌感染是肠道微生态失衡的一个典型表现。正常情况下,艰难梭菌在体内是不致病的。但如果我们用了很多的抗生素,就容易出现艰难梭菌感染。特别是对使用抗生素的老年人来说,艰难梭菌感染是一个致死性疾病。”
基于此,陈烨与团队开展了一系列有关艰难梭菌感染的研究,包括艰难梭菌感染的发病机制及其诊断的优化,并取得了一定成果。
“除了艰难梭菌感染,基础研究里面我做得最多的就是炎症性肠病。在这个领域,我们整个课题组有15个以上的研究项目获得了国家基金支持,我自己就有七八个。”
多年来,陈烨和团队在炎症性肠病领域不断探索,在业内声名鹊起。其研究成果逐步阐析了肠道菌群与宿主、肠上皮细胞及免疫细胞的相互作用,推动了炎症性肠病的诊治进展。他们还在临床上拓展了肠菌移植技术,使所在医院成为国内最早开展肠菌移植的单位之一,也吸引了很多前来就诊的患者。
在陈烨接触过的许多患者中,有一位最令她印象深刻。这位患者来自北京,为了治愈溃疡性结肠炎曾到南方医院消化内科就诊,在陈烨的建议下做了肠菌移植治疗,并取得了显著效果。自此,该患者每年都从北京南下找陈烨做肠菌移植治疗,困扰其多年的肠道出血问题得到了改善。
患者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坚定了陈烨在医学领域持续探索的决心。“我们一生中会接触很多患者,为他们解除痛苦的时候,就是我们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在这个过程中,医生不仅可以度人,还可以度己。”
过犹不及,平衡是艺术也是哲学
在研究致病菌与宿主之间相互作用的过程中,陈烨发现,肠道是个庞大且复杂的微生态系统,菌群之间、菌群与宿主之间讲究一种平衡状态,这对疾病的转归有重要影响。
“在这个系统中,并不是说好的就永远好,坏的就永远坏,好的不一定多多益善,坏的也不一定非要赶尽杀绝。过犹不及,平衡就好。”可以说,平衡的理念,不仅贯穿于陈烨的研究生涯,也影响到陈烨对工作和生活的认知。
2021年,陈烨加入南方医科大学深圳医院。既是为了让南方医院消化内科的诊疗技术惠及更多患者,同时也将导师周殿元教授对学术的理解延伸得更远。在院领导的支持下,陈烨依托消化内科的专业背景,在南方医科大学深圳医院建起了肠道微生态实验室,并牵头建设了整合微生态诊疗中心。该中心基于樊代明院士的整合医学理念,以患者为中心,实行“多科整合、共同管理”的诊疗模式,在炎症性肠病、肠易激综合征、肥胖、糖尿病等领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
从广州到深圳,陈烨从一名专业医生、医学科学研究者,转型为一家三甲医院的副院长。随着个人岗位身份的改变,她的思维模式也发生了转变。
“做专业的时候,遇到问题需要使劲钻下去,把真相给揭示出来;做管理则不能太钻牛角尖,而是要协调各方资源把事给做成了。在团队管理过程中,很多事情没有对错,只有平衡,有的时候甚至要做出一些妥协。”
作为一名医院管理者,陈烨认为除了专业背景和持续学习的能力,开放、妥协、宽容是必备的素质。她希望能够带领团队提升学科发展动能,推动医院高质量发展,满足更多人的就医需求和对高质量医疗的需求。这是陈烨加入南方医科大学深圳医院后更想做的一件事,也是她朝着自己的愿景和目标一步步迈进的过程。
对于工作的热爱和身为医者的使命,让陈烨无暇顾及家庭,对此她心怀愧疚。“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平衡好工作和家庭,但可能是过于自信了。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在工作上投入太多必然在家庭中投入得少。”
身处在这样一个有点特殊又特别忙碌的行业,陈烨不可避免地忽视了女儿的成长,父母在世时未能尽孝则成为终身的遗憾。“我曾经答应过父母会带他们出去玩儿,但都没有实现,我以为父母会永远在那里,但等到他们去世了,我才深刻体会到自己对他们付出得太少。对女儿也是,很多事情,我心里想做但是没有做到,她现在初三了,其实能够陪她长大的时间也不多了。”
对父母的遗憾让陈烨决定花更多时间陪伴女儿,例如了解女儿喜欢的游戏和动漫,以便与孩子有更多共同的话题,有机会休假时也计划与女儿一起旅行,弥补欠缺的陪伴。
数十年如一日,陈烨在消化领域倾注了自己的光和热,只问耕耘,从容不惑。未来,她将继续奔走在自己热爱的医学事业中。